南京护士被官员殴打后，很多网友质疑护士装病，记者调查

　　为何轻微敲打 却会导致瘫痪?

资料图

　　闽南网3月21日讯 南京口腔医院护士陈星羽被打，舆论一方面讨伐打人的官员，一方面又质疑为何推搡就导致瘫痪。

　　2月底，南京警方公布视频显示，江苏省科技馆处级干部袁亚平(女)用折叠伞隔着护士台敲打陈星羽肩背，并将其拽出护士台。其丈夫董安庆、江苏省检察院宣传处处长也与医务人员发生推搡。

　　案发时，南京警方说：“护士肢体恢复得比较好，不是外界传说的‘要瘫痪了’”。但随后，南京市卫生局专家会诊显示：陈星羽双下肢瘫痪。这一结果公布后，袁亚平被刑拘;董安庆则被免职、记大过。3月10日，南京市鼓楼医院称，陈星羽双下肢肌力部分已恢复到3级(肌力从0到5分6级，5级为正常，3级可以抵抗重力)，再度引发轩然大波。“医院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吗?”“护士是在装瘫痪吗?”

　　目击：护士被敲打后，手指都变僵硬了

　　记者找到视频中和陈星羽同时在护士台的金玲(化名)。

　　她回忆当晚的情景：交班的时候星羽就告诉我有家属来过电话，不满意安排别的急诊患者进她女儿的房间;星羽说，如果她骂你，你就听听，等她发泄。打人者来时，我在输液。她打星羽第二下我才走出房间。那个家属就推我，星羽护着我，结果被拖到护士台外。被打后，陈星羽先是肚子疼，手指也变得僵硬。我一直抚摸她后背，感觉她在出冷汗，脸色通红，一直止不住地哭，喝水也呛咳，估计呼吸道都痉挛了。

　　鼓楼医院骨科知情人士说，虽然几次修正诊断，但主要诊断并没有改变，就是脊髓震荡伴截瘫。按道理，脊髓震荡应该在几天内恢复。

　　“护士是在装病吗?”很多网友因此问。

　　会诊的北京市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凌锋以及南京脑科医院医学心理科主任李箕君均对此否认。

　　“装瘫痪?装不了的!”凌锋说，肌力检查是要求患者主动运动，也许可以伪装;但肌张力检查是被动的，尤其是肌张力减低，是无法装的。李箕君说，专家问话时，陈星羽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心态是真诚的，“专家用大头针戳，她毫无反应。这种反射不是主观能控制的”。

　　专家：敲打不算严重，但引起应激障碍

　　如果护士没有装病，那轻微的敲打为何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目前，4次专家会诊结论为：由于外伤导致脊髓损伤和急性应激反应共同所致。鼓楼医院骨科主任解释，“现在护士的情况实际比脊髓震荡更严重，所以还考虑是急性应激障碍导致的心因性瘫痪”。

　　李箕君说，“第一，护士确实出现瘫痪症状;第二，和心因关系密切”。

　　“按常理，这一打击不能解释护士为何会瘫痪，但在临床上见过的发病与受伤情况不相符的病人太多了!还有病人未受肢体打击也瘫痪呢。”李箕君说。

　　心因性瘫痪，是急性应激障碍的一种，直接原因是急剧、严重的精神打击——来自肢体打击，也可能是言语打击，构成了异乎寻常的冲击。李箕君说，患者在受刺激1小时内发病，可表现为强烈恐惧体验的精神运动性兴奋，或是抑制。“比如遇到紧急情况，我们一种是赶快跑，一种就是呆若木鸡。这就是一种应急机制。”

　　急性应激障碍还与个体的健康状况、应对等密切相关。比如，陈星羽当时为了调休陪父亲做手术，一周连上了好几天夜班，比较疲劳，而且对打击没防备，造成强烈冲击。加之，有人痛阈高，能忍着，有人则稍痛就晕过去。

　　警方：治疗尚未终结，不能做伤情鉴定

　　而谣言四起，也因为人们口头语和医学术语的区别。在医学上，“瘫痪”是个专业名词，指肌肉活动能力的降低或丧失，也有“不完全瘫痪”;既可以是持久的，也可以是短暂的。而一般网友理解的瘫痪只是持久的、完全的瘫痪。

　　鼓楼医院骨科主任每次给出“瘫痪”的诊断，但都会加一句，“还是有康复的可能”。

　　李箕君担心护士会复发。“心因性瘫痪容易反复发作。”若反复发作，就成了癔症性瘫痪。癔症是一种精神障碍，但是病人以外的人会认为病人没有病，对病人有非常大的误解。“比如有人一遇到事情就头疼。它不用心理的方式来表达，而是用躯体来表达。还有的孩子不愿意上学，肚子疼，如果逼着他去，他以后就会反复肚子疼，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和装病是不一样的。”

　　对于具体的伤情，这将是处理打人者的基本依据。但公安机关难以做出结论：伤情未稳就不具鉴定法定条件。

　　南京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称，伤情鉴定有严格的程序规定及法定条件。案发后，公安持续了解伤者的伤情，同时参加了专家会诊。按照规定，对疑难、复杂的损伤，要在临床治疗终结或者伤情稳定后鉴定。

　　陈父：只要女儿好了，肯定还会做护士

　　陈星羽的母亲四次拒绝记者的采访。她说不想让女儿回想起当天的事情。

　　陈星羽在朋友、同事口中是个“没脾气的、柔弱的小姑娘”。专家们为她会诊时，陈星羽会很礼貌地感谢：“谢谢各位专家专门来为我看病。”父亲说她从小不会跟人起冲突，“内向”，很少和小伙伴们疯玩，喜欢呆在家里。

　　父亲看到邻居有孩子职校毕业后到地铁上班，劝她：“女孩子，这样不是蛮好?”但是她自己选择做护士，而且读完了大专，又坚持读了本科，还考到了护师。

　　“以后她还会做护士吗?”记者问她父亲。“只要好了，肯定还会啊。她那么坚持的。人生嘛，总有坎坎坷坷。”

　　而袁亚平所在的江苏科技馆方面，一位工作人员说，“这件事后，一天要接好几通电话，骂人的、发表自己看法的都有”。检察院的一位办公室人员也接了不少市民电话。

　　每个人都在说“如果”。如果袁亚平的女儿能再忍耐一会儿……如果袁亚平接电话后能压住怒火听听解释……如果医院能有一个协调平台，而不是直接让患者面对医护……

　　但世上没有如果。（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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