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杰导演新作《我的青春期》入围东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相比前作《光棍儿》的生猛直白、《美姐》的狂野深情，《我的青春期》显得圆润不少。《光棍儿》无缘上映，《美姐》惨淡收场，而这次郝杰与万达合作，得以让更多的观众能在电影院看到改编自他个人初恋、闯荡电影圈的青春故事。

　　虽然这次找了职业演员（包贝尔、孙怡）担纲主演，但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素人”，郝杰找遍了整个张家口的中学；即使与万达这样的大发行方合作，但郝杰并不过问营销宣传，只操心创作这一块；即便懂得自己必须要向电影工业靠拢，但郝杰拍的还是心中所想，坚持“作者电影”。

对话郝杰导演

　　郝杰说，虽然现在看电影已经是社会文化互动活动，但人生苦短，自己的初心不会变。而这次的男主角包贝尔，在他心目中是“骨头很硬”的人，同样不忘初心。

　　《光棍儿》与《美姐》大胆地谈论情欲，《我的青春期》也不例外。郝杰直言中国人对性太压抑，很多人的青春充满负罪感。所以他拍电影也许多多少少想说一件事：接受了自己，才能去接受这个世界。

包贝尔骨头硬 我们成长过程中对性太压抑

　　记者：《我的青春期》里男主角赵闪闪的青春经历，与您个人的重合度有多高？

　　郝杰：（沉思……）大概85%吧！

　　记者：那为什么选择包贝尔做男主角？是觉得他跟您有相似之处吗？

　　郝杰：最开始他还没有现在那么火，我看他的东西也不多。是万达影视和我们的监制邝文伟推荐的。他们估计从商业角度看到了他的潜质。

　　我跟他接触之后，很快发现在他嬉皮笑脸的表象下，其实是个骨头很硬的人。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努力的一个。这一点跟赵闪闪很像，他内在有不忘初心的特质，这个和人物很契合。他的努力特别地打动我。我们彼此不像，但关系很好，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很努力的人，非常肯付出。我是挂在脸上“我要付出”，而他是反的，到现在也是，每天只睡3、4个小时。

　　记者：那您没想过自己演男主角？

　　郝杰：想过呀，可是我又丑又老，又没演技，也没啥表现力。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演的话，那我拍就拍不好了。我得把精力都用在拍上面。

　　记者：那女主角孙怡是按照您心中的“女神”形象来选的吗？

　　郝杰：我们之前选了很多演员，但都不合适。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有人推荐了她，照片一发过来，我说好，万达那边所有人也说好，在一天内一致通过，就这么定了。

　　记者：饰演小闪闪的演员非常有灵气，听说在10万个孩子中选中了他，具体过程是怎样的？

　　郝杰：对的，除了男女主角，其他人都是非职业演员，都是我想要什么人，就从生活中移植过来。像片中的“四大天王”和小赵闪闪，都是从张家口的四区十三县看了所有初中、高中、职中，全部看完最后挑出来的。

　　记者：片中有致敬《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片段，这个电影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郝杰：我碰到过很多意大利导演、电影人，他们说“《西西里》在我们欧洲不是什么好电影，很一般，为什么在中国那么有名？”我觉得中国人对这个电影的喜爱，可能是性长期被压抑的反弹。

　　我在看电影之前，才刚出来上大学，那时候的广播里，还天天在说“自慰有害健康”，影响这影响那，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我们青春期的很多行为，都是有负罪感的，自己和自己较劲。

　　我从小地方出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看过电影，所以一下子冲击非常大。所有我们小男孩想做的事，它直接拍出来了。让你发现原来自己是正常的，这些是生命的一部分，是值得肯定的。这个非常重要，让我们有勇气去接受自己。之前连自己都不接受，怎么接受世界？

　　记者：从《光棍儿》到《美姐》再到《我的青春期》都绕不开“性”这个话题，为何如此关注？

　　郝杰：对，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能就是我们成长过程中对性太压抑的一个反弹，我觉得有这个原因。

　　记者：导演您现在和初恋还有联系吗？电影上映后会邀请初恋去看吗？

　　郝杰：（笑）有联系。这个电影有相当一部分是根据她的形象、我对她的感受来写的。我告诉她了，她应该会自己去电影院看，但邀请倒不见得，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到时她的老公或者男朋友追过来砍我就麻烦了（笑）。

不做“产品经理” 再痛苦也要进入电影产业

　　记者：讲讲这次与投资方合作的经历吧，是如何与万达达成合作的？

　　郝杰：我上个作品《美姐》在金马奖拿了个影评人奖，所以我这个项目就进了金马的创投会，当时就和万达项目部的人碰上头了。

　　记者：您这次有否参与宣发的过程？之前美姐的大尺度海报与电影的调性不太符合，你这次会否亲自监督宣传物料？

　　郝杰：完全没有，我觉得宣发完全不是导演该碰的事情。之前《美姐》成那样也恰恰是因为不专业，我觉得是很失败的，因为没有任何的受众群。普通的观众不会去看，喜欢我电影的人不会去看，然后看到海报去看的人，也会发现电影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实际上是完全错位的。

　　记者：现在有不少导演扮演了“产品经理”的角色，营销思维很强，盯着观众抓流行元素，您对此怎么看？

　　郝杰：我做不了这个事，也不会做。商业方面的事交给万达他们来操心，我只操心我自己的事。我想表达的东西如果正好跟他们的意图契合，那就可以做；不契合的话，那就不跟他们合作。

　　我的初心是我只拍我想拍的东西，无论是商业还是艺术的，它肯定是一个作者电影。人生苦短，每一部电影都可能是最后一部电影，不拍自己想拍的，怕死了会后悔。再做（营销方面的）那些东西，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

　　记者：其实从《光棍儿》到《我的青春期》，从纯粹自由的创作，到上院线的一些妥协，这个过程中您对自己的改变满意吗？

　　郝杰：肯定是极其痛苦的。里面的困难和问题也是极其多，这是个悲壮的过程。但对我来说其实是更大的坚持。我不能永远在张家口拍电影，我想拍很多东西。电影是工业化的，如果我没有走进电影产业，不整合资源、团结很多厉害的人一起创作，这会影响到很多题材的拍摄。

　　比如我下一部电影是要拍中国留学生的，按以前的状态是不可能完成的。我可以不当“产品经理”，但必须往电影产业的核心走。

　　记者：最近有一批小成本文艺片上映，口碑都不错，您是否有关注？

　　郝杰：当然有。李睿珺是我们“天画画天”的同事，忻钰坤和我都是从First青年影展出来的，都是阶级弟兄。

　　记者：可是它们口碑不错，排片和票房却比较惨淡……

　　郝杰：我之前的《美姐》也是这个情况，不过我现在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什么是市场，院线电影跟所谓的艺术电影是不一样的，最主要的还是商品关系。口碑再好也带动不了票房，看电影是一个社会文化互动活动，你不参与这个活动，回来跟同学就没得聊。所以想要票房好，还是要跟着商业的游戏规则走。

　　记者：您对《我的青春期》的票房期待如何？

　　郝杰：我觉得跟《美姐》比会有质的进步，当然也不能跟商业大片比。最起码回收成本应该没问题，整体来说它还是个偏艺术的作者电影，我觉得不会太差也不会太高吧。

　　记者：您刚才说，下一部电影是拍关于留学生的题材，能具体透露一下吗？

　　郝杰：前三部电影都是我自己写、自己拍我的故乡的事，但从下一部电影开始，进入人生新的阶段。我不能永远停留在拍我自己有限的生命感受，我希望拍更多别人的生活。

　　下一部电影会找有留学经历的编剧写。我觉得留学的故事大有可做，但目前还没有一部电影成熟地反映这批人的生活，所以我特别想拍。也是一个青春题材，讲的是都市长大的孩子赶上国内留学潮，在国外遇到的种种事情，生活上、文化上，还有谈恋爱的事。(唐忻/文并图)